导言：

　　自从去年互联网与媒介传播乱想（1）写完之后，一直没有想好第二篇的完美架构。拖了三个月，决定放弃完美主义。既然是“乱想”就不能过分追求严谨。这篇文章主要讨论的是媒介渠道的中立性问题。

　　从技术差异到文化差异——“媒介即信息”

　　也就是说，牛人L所谓的“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其实并非某种政治意义上的路线，而是一种服务模式差异，而这种差异在一定程度上市技术差异引发的——单向直播传输技术与双向交互技术的差异。而随着这种服务差异的深层次演进——按照互联网的语言体系实际上就是UIUE的演化，实际上最终是要形成各种潜在文化氛围。譬如，在移动web2.o条件下，以Instagram为代表的照片编辑软件以其便利而强大的滤镜效果让用户获得极大的心理满足，从而引发用户的秀图炫耀心理，各种即时的游戏排行榜也是如此；而一些社交软件的“阅后即焚”的功能则促进了隐私信息的分享，放大了人们探求他人隐私的心理。

　　进一步地，按照媒介传播先驱麦克卢汉的说法，以互联网现代电子媒介在感官和意识层面都导致了“深入卷入”的局面，电子媒体为用户营造的某种空间与角色与现实身份存在显著地差异，“电视的后果之一是抹杀个人身份”，“看电视的人获得的是群体、同类人的身份，他们失去了对个人身份的兴趣”。麦克卢汉将之称为“身份的剥夺”。按照社会学家库利的说法，用户在与媒体互动中，反映了一个存在于内心的“镜中我”，但互联网镜子可能是哈哈镜，常常是放大乃至扭曲了“本我”的某些特征；当用户参与程度不断提高时，这个“镜中我”日益鲜明，甚至就取代了“本我”。按照佛家的说法，用户沉浸乃至沉迷于电子虚拟空间的状态，或许可以称为自我“造作”。按照《道德经》的说法则是：“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

　　这种媒介传播因技术演进产生的文化氛围差异，麦克卢汉称之为“媒介即信息”，这也是他在媒介传播三大论断之一。这里所指的“信息”是指某种媒介在交流传达模式、信息组织方式乃至对更深层次人类认知模式方面引发的结果。“它说的其实是一套隐蔽的服务环境，由革新造就的隐蔽的服务环境；使人们改变的正是这样的环境”。也就是说，媒介技术本身并非中立的，它会对内容的生产、组织、传递、反馈等环节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每一种媒介都为思考、表达思想和抒发情感的方式提供了新的定位，从而塑造了各种独特的文化形态。

　　如果将媒介技术泛化为各种工具（就是麦克卢汉所谓的“媒介延伸轮”），我们可以发现更多有趣的观点。汽车作为一种工具的出现，推动了郊游的文娱氛围，进而推动了登山器材的普及。火车、汽车这样的交通工具对城市的形成和演变会带来很多直观的影响（参考注释1）。镜子的出现让女性随时给自己补妆，让淑女更“淑女”、艳女更加美艳。

　　总之，媒介并非是一种置放内容的中性容器，不同的媒介不仅对内容的承载能力不同，同时其与对应承载内容结合时也在塑造人们的深层次意识或者塑造人们的文化模式。

　　按照牛人L的观点，不同的媒介与不同的“政体”是相关联的。他认为广播电视特别是有线电视天生就是与地方政治相关的，会和地方政治经济有紧密的结合。这是广播媒介区别与电信渠道、互联网媒介的根本特征。按照这个思维，地面电视同样有这个特征。我尊敬的一位前央视领导就认为：地面电视也是与地方经济相关联的，央视不应该过度介入地面数字电视。而目前的地面电视服务体系的特征却是国家主导并以传播央视节目为重心。这种政策必然会带来很大的混乱问题。就实践情形来看，广电总局和发改委联手推行地面数字电视，并实行统一的技术标准（DTMB和AVS）。但在具体各地执行中，地方电视台为了自身利益却出现了很多私有标准问题，例如以更高的压缩比例播出更多地方节目，或是在央视节目中加上字幕广告。笔者认为：这种混乱想象的根源在于，政策制定者想当然地将媒介当作中性的容器。

　　电子媒介的文化影响

　　当然，媒介领域最关注和研究最多的还是媒介手段对文化氛围和文化形态的影响。例如，大规模印刷技术使得口口相传的教育传统一去不复返，媒介研究者认为该技术甚至推动了宗教的分裂（参考注释2）。从麦克卢汉以来，近代媒介传播领域的核心聚集在电子媒介对文化的影响。麦克卢汉认为电视与电影及早期的印刷媒介相比是一种“冷媒介”，电视作为一种富媒体的媒介传播手段，让儿童很早就被动接受过多的信息，使得传统的、逐级提升的学校教育难有成效。传统的学校教育在本质上是依赖于线性的或者系统性的印刷教材，这种印刷教材所能提供的以文字为主的内容信息和带来的感官冲击（吸引力），当然比不上携带富媒体内容的电子媒介提供的感官冲击。

　　笔者认为：与面对特定人群、内容面更加集约的印刷媒介相比，电视能支撑的节目频道很多，实际上这些节目频道是面对不同的年龄段——并且主要是面对家庭用户中的成人。因此，不解世事的儿童过多接接收电视信息后，就像被涂抹了大量色彩的染布一样，学习能力必然下降，童真必然丧失。而互联网相对电视而言，在富媒体支持能力、信息丰裕性方面又是进一步提升；在内容方面，则有更多的暴力和性相关信息内容（部分是因为媒介技术发展使得不健康内容的传播难以监管）。

　　尼尔波茨曼作为麦克卢汉思想的支持者和继承者，特别关注电子媒介的浅层主义和娱乐主义倾向。传统印刷媒介以文字为主要载体，但文字内容实际上能够阐述更深刻的内涵（笔者认为这也是麦克卢汉所谓“热媒介”的含义之一）。相比较而言，电视、互联网能够承载巨量的信息，反而让大众陷入一种浅尝辄止的“快餐文化”，这必然导向以直接和浅层感官刺激为目标的浅层主义和娱乐主义。笔者认为这就是尼尔波茨曼在《娱乐至死：童年的消逝》一文中所要表达的核心内容。这也是互联网甚至是电视节目出现越来越多黄色和暴力画面些的根本原因之一。

　　“公共领域”之困惑

　　从媒介到文化，特别是谈到“娱乐至死”，其实就谈到了大众媒体的文化作用问题。所以笔者想在这里介绍一下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观——虽然这与全文的逻辑有些脱节。

　　哈贝马斯（1929—，德国哲学家，社会学家）提出一个理想式的公共领域理论。哈氏所谓公共领域，指的是一个国家和社会之间的公共空间，市民们假定可以在这个空间中自由言论，不受国家的干涉。意指的是一种介于市民社会中日常生活的私人利益与国家权利领域之间的机构空间和时间。通俗地说，就是指“政治权力之外，作为民主政治基本条件的公民自由讨论公共事务、参与政治的活动空间”。公共领域最关键的含义，是独立于政治建构之外的公共交往和公众舆论，它们对于政治权力是具有批判性的，同时又是政治合法性的基础。

　　笔者认为：哈氏的“公共领域”观是建立在宪政思想之上，具有一定借鉴意义。首先，一个合理而健康的国家应当努力营造一个分为良好的“公共领域”；其次，现代法治国家必须有一个良好的媒介环境，使传媒与国家、社会和公共形成良性互动，维系民主与法治；第三，传媒应明确和维护自己的社会公器角色，成为公众的信息平台和公共论坛；第四，传媒所传递的是社会中负责任的成员的理性的和批判性的声音，而不是非理性的和被操纵的意志。最重要的是，哈贝马斯实际上指出一个潜在的观点：人们具有参与公共领域活动的期望。

　　对于公共领域理论，西方相关学者认为：随着网络的发展和，受众由被动变为主动，在未来民主社会可能出现两条媒体通道：第一通道继续保留传统媒体的功能，第二条通道则更多是纯粹的公众参与的意见平台；并且后者独立于第一条通道，成为不同的个体社会团体或集团去表达不同观点的一个平台。按照公共领域理论，在现在媒体条件下，人们接收了更多信息的同时，也具有了更多的公共领域活动参与的潜在期望。并且，互联网一方面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界限，节约了公共领域的人际交往成本，另一面，微博等平台在某种意义上为公共领域活动参与提供了重要工具平台；这实际上又进一步提高了人们参与公共领域活动参与的期望。

　　哈贝马斯在后期还特别关注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这至少包括两个方面。第一方面是指的是自19世纪的最后20多年以来（以1873年经济大萧条为标志），国家干预主义渐趋强化，导致“公共领域”被国家意志所左右，进而失去“公共领域”的独立性。第二方面是，随着媒体的商业化发展，大众娱乐报刊逐渐取代了院线具有批判意识的文学杂志，它们往往不惜以牺牲其政治与公共事务内容为代价，它迎合教育水平较低的消费集体的娱乐和消闲需要。后者与上述娱乐至死是一致的。

　　笔者认为：现代社会条件下，以互联网为代表的电子媒介使得人们之间相互卷入的程度越来越深，乃至超出了国家的界限向着全球化发展，世俗意义的“公共”范围越来越扩大，真正意义的“私人空间”是越来越缩小，哈贝马斯意义的“公共领域”必然面临被压缩，乃至成为一种理想状态。中国神奇的影视节目审查制度、美国棱镜门事件、西方所谓主流媒体在战争报道中的非中立立场，都体现了国家意志的强力介入；而在另一方面，BAT三巨头在互联网领域的垄断态势、3Q大战、各种版本的“冰桶挑战”、法国《查理周刊》遭袭击事件等，都表明商业力量的扩张和“娱乐至死”已经是现实的必然格局。

　　以的悲观视角看，媒介/媒体世界并不是向“左”还是向“右”的问题，而是同时发生，两者的本质都是麦克卢汉所说的“身份的剥夺”。

　　后文预告：神马互联网思维到底是啥？“传统媒体”与“新媒体”真正的区别是什么？

　　注释：

　　（1）例如二连浩特，原为一荒村，建国后由于北京至乌兰巴托铁路的建设，使它成为中蒙边界的重镇，并设市制，现在人口已达数万人。美国得克萨斯州南部与墨西哥接境处有一条90号公路，未建公路前只有铁路。该州的格朗特里在18世纪末曾是铁路上的一个运输基地，人口曾经达到3000人。随着公路建设，铁路运输受到严重打击，1950年人口降至400人，1980年仅有40人了。

　　（2）很多西方学者认为：当人人手中都可以拥有《圣经》时，就容易产生理解的分歧，乃至导向基督教派的分裂，欧洲在十九世纪的宗教改革开始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由印刷机力量推动的。

　　【乘桴看山】专栏说明：

　　“乘浮”者，来自孔子所言：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自进入广电行业以来，深以为感！当然，一个入世者是没有资格“浮于海”。如何从这种心态过渡到“看山还是山”，我所求也！